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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推荐]七 真 因 果 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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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 真 因 果 传


第一回 貧困偶施惻隱 入夢寐明指前程


  


行善当从实处行,莫沽虚誉图声名。

   虚名虚誉成何用,反惹穷人说不平。

  昔炎宋之末,陕西咸阳县有个大魏村,村内有百余家人户,大半姓王,也算得一大族。这王族内有个居孀的妇人,年四十余,膝下有一男一女,也曾男婚女嫁,因这孀妇心性慈善,见了别人的小男细女,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,不停儿长女短的框哄他们,那些小娃子啼哭时便要喊妈,她就随口答应,因此人人都称她为王妈妈。

  这王妈妈家颇丰厚,平生也爱做善事,最喜佛道两门,常好斋僧布道,拜佛看经,人人都说她行善,就有许多僧道登门抄化,又有若干贫穷来村乞讨,或多或少她也随时周济。那年残冬之际,天际大雪,王妈妈站立门首,见两个乞丐从雪地是来求其周济。王妈妈责以:“不去佣工度日而来沿门乞讨,非好吃而懒做必游手以贪闲。那有许多闲茶空饭侍奉你们。”话未说完,有僧道数人前来募化,王妈妈给与钱米,僧道去后,二丐问曰:“善婆婆,喜施僧道不济贫寒,其故何也?”王妈妈曰:“非我喜施僧道,僧能念经,道能修行,我虽然布施他们一点钱米,僧可与我消灾,道可与我延寿,若周济你们,有何益哉?不过在我门上喊得热闹。”二丐曰:“施恩不望报,望报非施恩,你今略给一盏米,略施几文钱,遂欲消灾延寿,岂不谬乎!”说毕而去。

  布道斋僧结善缘,只施僧道不怜苦。

  贫穷孤苦亦堪怜,天却善功第一先。

  且说二丐见王妈妈不肯周济,只得往前行。不数多来到一个朱漆门楼,大喊了一声爷爷,求周济。不久里面出来一人,这人生得面赤须长,神清气爽,有容人之量,豪侠之风,年纪不过四十上下。其人姓王名吉,字知名,号德盛。幼年曾读诗书,功名不就,遂弃文习武,得中武魁,身为孝廉。这日天降大雪,十分寒冷,同妻子周氏、儿子秋郎在堂前围炉烤火,忽听得门外喊叫爷爷求周济,王武举闻此言甚蹊跷,出外来瞧得二乞丐站立门口,王武举问他们到底是求爷爷周济或是爷爷求周济?丐者答曰:“话不可详,详必深疑。”王武举见他言之有理,遂不复问。

  其时风大雪紧,雪随风舞,满天梨花、纷纷坠地,山绝鸟迹,路断人踪。王武举见二丐衣只一层,怎挡此严寒?忽起恻隐之心,对二丐者曰:“那些闲话不提,这般大雪,如何走得?我这门楼侧边有间空房,房内堆有乱草,可以坐卧,二位何不请到里头避一避雪?”二丐者答以最好。王武举即将空房打开,二丐者入内栖止。王武举转回厅堂,使家童玉娃拿了些饭食出来与二丐吃。

  几人使义能疏财,肯把贫穷请进来。

  只有当年王武举,生平慷慨广培栽。

  二丐者在王武举家内住了两日,天始睛朗,意欲告辞要走。只见王武举走进来,后面随着玉娃捧来酒食。武举对二乞丐曰:“愚下连日有事,少来奉陪,今日闲暇,欲与二位同饮一杯叙叙寒温可乎?”二位乞丐连声称妙。王武举即叫玉娃摆下杯筷,二乞丐更不逊让也不言谢,竟自吃起来,顷刻连尽两壶。王武举又叫玉娃添酒土来,二丐豪饮之际,王武举曰:“二位难友姓甚名谁?平生会做些甚么生意?”丐者答曰:“咱二人并不会做啥,他叫金重,我叫无心昌。”王武举日:“我意欲与二位凑点资本,做个小生意度活口时,岂不强于乞讨,未知二位意下如何?”武举话毕,金重摆摆手儿口中说道:“不妙不妙,我生平散淡惯了,不能做此绊手绊脚之事。”王武举见金重如此说,如他不肯作生意。又问无心昌曰:“金兄既不能做此小生意以过日时,未识吴兄肯作此否?”无心昌曰:“我之散淡更有甚焉! 尝闻家鸡有食汤锅近,野鹤无粮任高飞,若向蝇头求微利,此身焉能得逍遥。

  王武举叹曰:“闻二位之言,足见高风,然而如今世道重的是衣冠,喜的是银钱,若二位这样清淡,谁能识之?”无心昌曰:“我等是不求人知者,欲求人知,亦不落于乞讨也。”王武举听他言语超群也不再言,即命玉娃收拾杯盘,同入内去。


  到了次日,二丐告辞起身,王武举送出村外,犹恋恋不舍,又往前送了几步,猛见一座桥梁挡路,王武举暗想村之前后原无桥梁,回头望大魏村,却在隐微之中,不甚明白。正在疑惑之际,无心昌曰叫回:“孝廉公快来。”王武举掉头看时,见二人坐在桥头。金重拍手歌曰:“钱财聚复散,衣冠终久坏,怎如我二人,值身于世外。不欠国家粮,不少儿女债,不说好和歹,不言兴和败,不与世俗交,免得惹人怪。一件破袖袄,年年身上载,烂了又重补,洗净太阳晒,白日遮身体,晚来当铺盖,不怕贼来偷,也无小人爱。常存凌云志,一心游上界,若人知我意,必要低头拜,我有无穷理,使他千年在,惜乎人不识,以恩反为害。

  王孝廉趋步上桥,无心昌曰:“孝廉远送,当酬一酒。”说罢,即于袖中取出一小锡瓶,上覆酒杯,取而斟之,满贮佳酿,递与孝廉。王武举接过手来,一饮而尽,连饮三杯,醉倒桥上,昏昏欲睡,忽见无心昌走来,一手拉起,说是:“休睡休睡,可同我们去观一观景致。”王孝廉醉态蒙陇,随着无心昌行不数步,见一座高山峻极,挡在路前,王孝廉惊曰:“如此高山,怎得上去?”金童曰:“跟我来,自可上升。”王孝廉果然跟着他走去,毫不费力。顷刻走上山顶,见顶上甚是平坦,有一个大池,满贮清水,水内开放七朵金色莲花,花大如盘,鲜丽非常,王孝康心甚爱慕,连声赞曰:“好莲花!好莲花!怎能摘朵与我?


  孝廉话未说完,只见无心昌跳入池中,将七朵金色莲花,一齐摘来,交与王孝廉曰:“一并与你,要好好护持这七朵莲花。有七位主者,邱、刘、谭、马、郝、王、孙是也,此七人与汝有师徒之分,他日相遇善为开化,才不负我付汝莲花之意也。”孝廉将莲花接过来抱在怀中,即欲归家,临行又问无心昌几时再会?无心昌曰:“会期原不远,只有两个三,仍从离处遇,桥边了万缘。”王孝廉听罢,移步下山,忽被路旁葛藤一绊,一跤跌下山去,不知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  莫说上来原不易,须知下去更为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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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萬緣橋呂祖親傳道 大魏村孝廉假中風


  


了悟犹如夜得灯,无窗暗室忽光明。

  此身不向今生度,更向何时度此身。

  话说王孝廉抱着七朵莲花,移步下山,忽被葛藤将脚一绊,跌了一蛟。猛然惊醒,万象皆空,却是一梦。睁眼看时,却在自己家中书房内卧着。见儿子秋郎站立在侧边,王孝廉咳了一声嗽,秋郎听见,喊道:“爹爹醒来了! 爹爹醒来了!”这一声喊叫,惊动了周娘子忙来探问说:“相公酒醒来吗?”王孝廉曰:“好奇怪!好奇怪!”周娘子曰:“事皆出于自迷,有何奇怪?”王孝廉曰:“卑人明明送客出去,为何还在家中?”周娘子答曰:“官人太放荡了,你昨日送二丐出去,半日不归,找人探望几遍,渺无踪影,是我放心不下,央二叔王茂同玉娃前去寻你,于二十余里之外,见你倒卧桥上,熏熏大醉,人事不省,雇车将你送回家来。睡了一日一夜,今才醒来,官人从今后当自尊重,酒要少饮,事要正为,来历不明之人休要交游,你今受了朝廷顶戴,乃乡人之所敬仰,若倒卧荒郊成何体统?岂不自失威仪,而取笑于乡人也。

  王孝廉起而谢曰:“娘子药石之言,卑人敢不铭心刻骨,我想昨日那两个难友,定的是二位神仙。”周娘子说:“明明是两个乞丐,怎么说是二位神仙?”王孝廉曰:“听其言词,观其动静,所以知其必仙也。”周娘子问道:“他讲了些甚么言语?做了些甚么事情?那一点像个神仙?”王孝廉遂将帮凑他资本他如何推却,次日送他行不数步,就有二十余里远,如何作歌,如何赠酒,与其上山摘莲,临行之言,从头一一对周娘子说了一遍。又曰:“我才饮他三杯便醉了一日一夜,种种怪异,若非神仙,焉有此奇事?”周娘子言曰:“尝听人讲,世间有等歹人,有缩地之法,略一举步便在十里之外,一日可行千里。又以迷药入酒中,带在身旁,见一孤商独贾,即取酒观之,饮酒一沾唇,便昏迷不醒,他却盗人银钱,剥人衣衫,到你醒来之时,无处寻觅。若不慎之于前,终必悔之于后也。


  周娘子话毕,王孝廉自思,娘子终是女流,若与他分辨,定然说不清白,不如顺他意见了局此事,便随口答曰:“娘子之言是也,卑人谨当识之。”娘子退后。王孝廉常独自一人坐在书房,思想金童无心昌之言,翻来覆去,默会其理。如此多日,忽然醒悟金重二字,合拢来是个钟字,吴心昌作无心昌,昌字无心,是个吕字。明明是钟吕二仙前来度我,我今无缘,当面错过,越想越像,不觉失声叹曰:“惜哉! 惜哉! ”猛又想起临别之言;会期原不远,只有两个三,仍从离处遇,桥边了万缘。不远者,必主于近也。两个三,必三月三也。离处遇,欲知来处,必于去处寻之。了万缘者,言万法皆归之意。想到此,不觉心生欢喜。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,瞬息之间,残冬已尽,新春又来。


  一年气象一年新,万卉争研又一春。

  少小儿童皆长大,看看又是白头人。

  且说王孝廉过了新年,一转眼就是三月,到了初三日,私自离了家,还由旧路而至桥前,等候多时,不见到来,默想形像,心甚诚切,站立桥头,东张西望,忽闻背后有人呼曰:“孝廉公来何早也。”王孝廉回头一看,正是去年那两位难友,忙上前拉着袖袄说:“二位大仙一去,可不想煞弟子。”无心昌同金童到桥头坐下,王孝廉双膝跪在面前说:“弟子王吉,肉眼凡胎,不识上仙下降,多有亵渎,望乞赦宥。今日重睹仙颜,真乃三生有幸,愿求指示迷途,使登觉路,弟子感恩不浅。”说罢,只是叩头。只见二人呵呵大笑,口内金光流露,灿人眼目,俯仰之间,二人改变形容,左边一人头挽双髻,身披敞衣,面加重枣,目似朗星,一部长须垂于胸前,几片鹅毛扇在手中。右边一人头戴九梁巾,身穿黄道袍,面如满月,眼光射人,剑俾一口,果是钟离老祖与吕祖纯阳。王孝廉跪拜,低头不敢仰视。

  吕祖曰:“上古人心朴实,风俗良淳,授道者先授以法术卫身,而后传以玄功成真。今时世道浇漓,人心不古,若先授以法术,必反误其身,故先传以玄功,不假法术而身自安,不用变化而道自成,道成万法皆通,不求法术而法术自得也。是谓全真之教。”即说全真妙理曰:

  “所谓全真者,纯真不假之意也。人谁无真心?一转便非了。人谁无真意?一杂便亡了。人话无真情?一偏便差了。初心为真,变幻即为假心;始意为真,计较即为假意。至情为真,乖戾即为假惰。所谓初心者,即固有之心也;所谓始意者,即朕兆之意也。所谓至情者,即本性之情也。心中有真意真情,情中方见真心真意,由真心发而为真意,由真意发而为真情。是情即自然景象,无时非天机之呈露,然则人可不真哉。入不真心,即无真意,无真意即无真情。尝见修道之士,动则私念迭起,念之私即心不真处,静则欲念相循,念在欲即心不真处。私欲不绝,发或全无真意,或半真半假,即半真半假之际,正天人相乘之时,是意也,情所不能掩也。验真道先验真情,验真情即可知心真与未真,知意真与未真,故修真之道,必以意始,意诚心亦诚,即心所发之情亦诚矣,诚斯真也。诚若不真,见之于言,则言不由衷,非真言也。见之于行,则行不率性,非真行也。修之者,修去心外之心,意外之意,情外之情,当于举念发言时,提起天良,放下人心,不许疑二其心,混杂其意,方为真心真意真情,一毫不假,是真道。真道遍行,故谓之全真也。

  吕祖将全真之理说与王孝廉毕,又授以炼己筑基,安炉立鼎,采药还丹火候,抽添一切工夫,王孝廉再拜受教。吕祖又曰:“汝成道之后,速往山东,以度七真。七真者,乃囊昔所言七朵金莲之主者也。”吕祖叮咛已毕,即与钟老祖将身一纵,遍地金光,倏忽不见。王孝廉望空拜谢,拜毕,犹瞻仰空中,默想仙容,只见王茂同玉娃是来说:“我们奉娘子之命。前来找寻家爷,因疑在此,今果得遇,遂请归家免悬望。”孝廉乃缓缓而行,一路默记吕祖所传之道。归得家来,不入内室,竟到书室坐下。周娘子听说丈夫归家,即来看问,见孝廉不言不语,若有所思的样儿,娘子看罢即劝丈夫曰:“官人屡次轻身出外,常使妾身担忧,只恐有玷品行,取笑于乡人,官人屡不听劝,如何是好?”王孝廉正默想玄功,连周娘子进来,他都不晓得,那里听她说甚话来,只是最后,猛听见周娘子说:“如何是好?”他也摸不着头脑,随口答曰:“怎么如何是好,如何是不好?”娘子见他言语,说不上理路,遂不再言,各自退去。


  王孝廉心中自忖,这般扰人,焉能做得成功,悟得了道?若不设个法儿,断绝尘缘,终身不能解脱。低头想了一回,想出一条路来,除非假装中风不语,不能绝这些牵缠。想罢,即做成那痴呆的样儿,见有人来,故作呻吟之状,又不归内室去,就在书屋凉床上卧下,周娘子睹此情形,忧心不暇,一日几遍来问,只见他日内唧唧哝哝,说话不明,呻呻唤唤,摆头不已。

  周娘子无可奈何,即使玉娃去请几位与他平日知交的人来,陪他闲谈,看是甚么缘故?这几位朋友,都是王孝廉素所敬爱,一请便来,当下进得书屋:齐声问曰:“孝廉公可好吗?”王孝廉将头摇了几摇,把手摆了几摆,口里哩理喇喇,说不出话来,只是叹气。几位朋友见他说不出话,一味呻吟,如是有病却不知害的啥病?有个年长的人说:“我观孝廉公像是中风不语的毛病,不知是与不是?我们村东头有个张海清先生,是位明医,可找人去请他来诊一诊脉,便知端的。”周娘子在门外听得此言,即命玉娃去请先生。不一时将先生请到,众友人一齐站起身来让先生入内坐下,将孝廉形状情由对他说明。张海清即来与王孝廉看脉。两手诊毕,并无病脉,只得依着众人口风说:“果然是个中风不语的病症,只要多吃几付药,包管痊愈。”说罢,即提笔写了几味药料,不知医得好医不好?且听下回分解。
 只缘武学原无病,非是先生医不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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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受天詔山東度世 入地道終南藏身


  世态炎凉无比伦,争名夺利满红尘。

  众生好度人难度,愿度众生不度人。

  话说王孝廉原是无病之人,只不过装成有病,欲杜绝缠扰,好悟玄功。这张海清先生如何知道他这个深心,故左诊右诊,诊不出他是啥病,只得随着众人口气说:“当真是个中风不语的毛病。”即索纸笔,开了一张药单,无非是川芎三钱、防风半两。开毕,即向众人谈了几句闲话,喝了一杯香茶,随即收了谢礼,各自去了。先生走后,众朋友亦与王武举作则说:“孝廉公保重些,我们回去了,改日再来看你。”王武举把头点了一点,众友各自走了。

  周娘子见客走后,即叫儿子秋郎同玉娃到西村里药铺将药办回,用罐子熬好倾在碗内,使秋郎双手捧到书屋内来。才叫一声阿爹用药,只见父亲圆睁双目,狠狠的顿了一脚,吓得秋郎连忙把碗放下,跑出外去,二次使他再不肯来。秋郎去后,王孝廉暗将药倾在僻静处,从此以后,只有玉娃进进出出,端荼递水,至于使女仆妇,不敢到他门前,他若看见,便捶胸顿脚,故此都不敢来,就是周娘子念在夫妻之情,进来看他,他也不愿。自他假中风之后,内外事务,都是娘子一人料理,地无空闲常来问他。凡亲戚朋友来看望他两次,见他如此模样,也不再来。因此人人讲说:“好一个王武举,可惜得了坏病。”只这一句话,把他撇在冷落地方,清清静静,独自一人在书屋内悟道修真,修行打坐,如此一十二年,大丹成就。

  妻为用来子为伴,渴饮茶汤饥餐饮,

  看来与人是一样,谁晓他在把道办?

  一十二年功圆满,阳神顶上来出现,

  世上多少修行人,谁能舍得这样干。

  且说王武举在家修成大道,能出阳神,分身变化,自己取了一个道号,名田“重阳”。这王重阳那夜书屋打坐,正在一念不生,万籁俱寂之时,猛听得虚空中呼曰:“王重阳速上云端接诏。”其声彻耳,重阳忙纵上虚空,见太白星站立云端,口称玉诏下,王重阳跪听宣读,昭曰:

  念尔重阳苦志修行,一十二载,毫无过失,令则道果圆满,特封尔为开化真人,速往山东度世,早使七真上升,功成之后,另加封赠,尔其欲哉。金星读诏已毕,重阳再拜谢恩,然后与太白星君见礼,星君曰:“真人速往山东度世,勿畏劳苦,有负帝心,他日播桃会上相见,再来叙谈。”星君说罢,自回天宫,重阳仍归书屋打坐。

  那日早晨,玉娃送水来净面,推门不开,急忙报与王母知道,周娘子同着两个使女来到书房门外,恁般喊叫,门总不开,以为孝廉必死,遂将门拗脱,走进书屋,并不见人,周娘子又惊又慌,急命人四下找寻,全无踪影,周娘子大哭,惊动村里的人齐来探问,玉娃即将原由对村人说之,众人皆曰:“这就奇怪,门又闩着,人不见了,难道升屋越壁不成?”于是进内一望,并未拌一砖一瓦,又分几路找寻,并无下落。内中有个通讲究的人说:“你们不用去寻,我看王孝廉那个样儿定然成了神仙。”众村人齐问曰:“怎见得他成了神仙?”那人曰:“他在这书房内坐了十二年,未曾移动一步,托名中风,实为绝尘,我尝见他红光满面,眼内神光射人,不是神仙,焉能如此! ”众人闻言半信半疑,齐声言道:“这说他定成了仙,驾云上天去了。”周娘子闻言,方减悲哀,众人各自散去。

  又表王重阳那日在书屋借土遁离了大魏村,望山东而来,走了数千里地,并无甚么七真,只过着两个人,你说那两个人?一个为“名”之人,一个为“利”之人。除这两等人外,再无别样人物,王重阳见无可度之人,仍回陕西。行到终南之下,见一土山绵亘百里,清幽可爱,不如用个克土之法,遁入土之深处,潜伏埋藏,再待世上有了修行人,那时出来度他,也不为迟,于是捻诀念咒,遁入土内。约半个时辰,已到极深之处,有个穴道尽可容身,遂入穴内。以垫其形,服气调息,以存其命。

  许大乾坤止二人,一名一利转流轮。

  七真未识从何度,土内蛰身待后因。

  且说王重阳土内垫身,不知天日,似乎将近半年,猛听得哗喇喇一声如天崩地裂之势,将土穴震开一条缝透进亮来,上面金光闪烁,如是师尊驾到,王重阳大吃一惊,慌忙纵上地裂,果见钟吕二仙,共生土台,王重阳俯伏在地,不敢仰视,吕祖笑口:“别人修道上天堂,你今修道入地府,看来你的功程与别人迥异,上违天心,下悖师意,有如是之仙乎?”重阳稽首谢罪曰:“非弟子敢违天意而悖师训,实今山东原无可度之人,故暂为潜藏,以待世上出了修行之人,再去度他不迟。”吕祖曰:“修行之人何处无之?只是你不肯用心访察,故不可得也。譬如你当初何曾有心学道,非同祖师屡次前来点化,你终身不过一孝廉而已,安得成此大罗金仙?汝今苟图安然,不肯精进,遂谓天下无人,岂不谬哉!汝能以吾度汝之法,转度于人,则天下无不可度之人。昔吾三醉岳阳人不识,轻身飞过洞庭湖,以为世无可度者,及北返辽阳,见金国丞相有可度之风,于是亲自指点,丞相即解印归山,修成大道,自号海蟾。刘海蟾效吾南游,他又度张紫阳,张紫阳又度石杏林,石杏林又度薛道光,薛道光又度陈致虚,陈致虚又度白紫清,白紫清又度刘永年、彭鹤林,此七人俱皆证果,是为南七真也。当时吾以为无人可度,谁知他又度了许多人。天下之大,四海之阔,妙理无穷,至人不少,岂有无人可度之理!今有北七真邱、刘、谭、马、郝、王、孙,屡次叮咛,汝不去度,岂汝之力不及海蟾,非不及也,缘汝畏难之心故不及矣。”

  吕祖说罢,重阳顿开茅塞,惶恐谢罪,汗流夹脊,钟离老祖叫他起来,站立旁边,告曰:“非是汝师尊再三叮咛,只因蟠桃会期在迩,要诏天下修行了道真仙,共赴此会,这蟠桃于昆仑山,一千年开花,一千年结子,一千年成熟,总共三千年方得完全。其桃大如巴斗,红如烈火,吃一颗能活千岁。西王母不忍独享,欲与天下仙佛神圣共之,故设一会,名曰“群仙大会”,每一会要来些新修成的神仙,会上方有光彩,若只是旧时那些仙真,遂谓天下无修行学道之人,王母便有不乐之意,上古时每一会得新进真仙一千余人,中古时得新进真仙数百余人,值兹下世,量无多人,故嘱付汝早度七真,共赴蟠桃,与会上壮一壮威,添一添光彩。目下蟠桃将熟,汝若迁延日时,错此机缘,又要待三千年方可赴会,可不惜哉!”

  这一番话,说得透透彻彻,重阳真人复跪而言曰:“弟子今闻祖师之言,如梦初醒,今愿重到山东度化,望祖师指示前程。”钟离老祖曰:“地密人稠,汝必在人稠密地之中,混迹同尘,现身说法,自有人来寻你,你可从中开导,大功可成。此去遇海则留,遇马而兴,遇邱而止。”钟离老祖说毕,即同吕祖乘云而去。王重阳复向山东而来,一日,游一个县分,名曰宁海,乃山东登州府所管,重阳真人忆祖师之言,遇海则留,莫非应在此处?就在此地停留,手提一个铁罐,假以乞讨为名,如吕祖昔日度他之样,以度于人,不知度得来否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混迹同尘待时至,时来道果自然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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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 談真空孫氏誨夫主 求大道馬鈺訪明師


  


      天也空,地也空,人生渺渺在其中。

  日也空,月也空,东升西坠为谁功。

  田也空,地也空,换了多少主人翁。

  金也空,银也空,死后何曾在手中。

  妻也空,子也空,黄泉路上不相逢。

  朝走西,暮走东,人生犹如采花蜂。

  采得百花成蜜后,到头辛苦一场空。

  话说王重阳来到山东登州府宁海县,假以乞化为名,实欲探访修行之人。这且不提,又说宁海西北有个马家庄,在内有个马员外,名钰,是个单名。父母弃世得早,又无弟无兄,独自一人娶妻孙氏,小名渊贞。这孙渊贞容貌端庄,心性幽静,且能识字观书,追古穷今,不爱捉针弄线,挑花绣朵,虽是女流身分,却有男子气慨,大凡马员外有不决断的事情,必来咨问,另在孙渊贞一言半语,顿绝疑惑。所以,他两口儿相敬如宾,情同师友,只是膝下并无一男半女,眼看已到中年。

  迅速光阴不可留,年年只见水东流。

  不信试把青菱照,昔日朱颜今白头。

  这几句诗讲的是光阴似箭催人老、日月如梭趁少年。这马员外夫妻看看年近四十膝下无儿,马员外那日对孙渊贞说道:“你我二人离四十岁不远,膝下乏嗣无后,这万贯家财,也不知落于何人之手?”孙渊贞曰:“三皇治世久,五帝建大功,尧舜相揖逊,禹疏九河通,成汤聘伊尹,文王访太公,五霸展谋略,七雄使心胸,赢奏吞六国,楚汉两争雄,吴魏事汉鼎,刘备请卧龙,东晋与西晋,事业杳无踪,南魏与北魏,江山属朦胧,唐宋到于今,许多富贵翁,试问人何在?总是一场空。自古及今数万余年,帝王将相几千余人,到头尽空,转眼皆虚,你我夫妻,把前后的事一齐付之于空,只当天下莫得我们,这一家父母未生我二人。”马钰闻言笑曰:“别人虽空,犹有苗裔,我们这一空,连根都空断了。”孙渊贞曰:“空到无根,是为太空。

  空到极时为太空,无今无古似洪蒙。


  若人识得太空理,真到灵山睹大雄。

  孙渊贞又曰:“若说有子无子,有子也空,无子也空,文王当年有百子之说,于今有几个姓姬的人?谁是他万代子孙?有几人与他挂扫坟台?又相传张公艺有九男二去,郭子仪七子八婿,宝燕山五桂联芳,刘元普双尊竞秀,此数人皆斯衍庆,子嗣繁盛者也,如今又有几个儿孙在那里?依然凄风冷雨,荒台古墓,愁云满天,蓬莴遍地,岂不是有无都归于空也。孤坟壁垒,难道尽是乏嗣之人?佳城郁郁,未必定有儿孙之辈。我想人生在世数十年光景,只在须臾之间,好比石火电光随起随灭,又如梦幻泡影非实非真。大厦千间不过夜眠七尺,良田万顷无非日食三餐,空有许多美味珍肴,枉自无数绫罗绸缎,转眼之间无常来到:瞬息之内万事皆休,丢下许多荣华,不能享受,枉有无数金钱,难买生死,枉自变人一场。

  经营世故日忙忙,古往今来皆不在。


  错认迷途是本乡,无非借镜混时光。

  孙渊贞又对马员外曰:“我们于空无所空之处,寻一个实而又实的事情,做一番不生不灭的工夫,学一个长生不死之法。”马员外曰:“娘子妄言了,自古有生必有死,那有长生不死之理,从来有始必有终,那有人作不息之事?”孙渊贞曰:“妾尝看道书,有炼精化气,炼气化神,炼神还虚,使真性常存,灵光不灭,即是长生之道。若学得此道,比那有儿女的人,更强百倍!”马员外曰:“话虽这样讲,精又如何能使之化气?气又如何能使之化神?神又如何使之还虚?志得真性常存?焉能灵光不灭?”孙渊贞说:“你要参拜师傅,才能得此妙理。”马钰曰:“我便拜你为师,你可传我功夫。”渊贞曰:“妾乃女流之辈,不过略识得几个字,看过几本书,焉能解悟妙理?若要真心学道,离不得参访明师。”马员外曰:“参师访友,是我生平所好,但修道之人要有根基,若无根基,成不了仙,作不了佛,所以我自量根基浅薄,再不言修道二字也。

  孙渊贞曰:“夫君之言差矣,但在世上变人,俱是有根基,若无根基,焉得变人?不过深浅之不同为。根基浅者六根不全,或眼失于明,耳失于聪,手缺脚跛,痴聋厝哑,鳏寡孤独,贫穷下贱,此根基之浅者也。至于根基深者,或贵为天子,富有四海,或尊居宰辅而管万民,或身为官宦,声名显耀,或家道丰裕,乐享田园,六根完好,耳目聪明,心性慈良,意气和平,此根基之深者也。世间所重者富贵,这富贵之人又比那寻常之人,根基分外深厚,若再做些济人利物的事儿,越把根基培大了,成仙成佛成圣贤,俱可以成也。所以说根基要随时增补,不可以为一定是前生带来的。若果是前生带来,又何愁来生带不去?譬如为山,越累越大,越累越高,休说我们无根基,若无根基,焉能享受这偌大家园,以及呼奴使婢,一呼百诺,如此看来,也算大有根基之人也。”马员外本是好道之人,不过一时迷昧,今闻孙娘子剖晰分明,义理清楚,恍然大悟。


  即站起身来谢曰:“多承娘子指示,使我顿开茅塞,但不知这师傅又到何处去访?”孙渊贞曰:“这却不难,我尝见一位老人手扶竹杖,提个铁罐,神气清爽,眼光射人,红光满面,在我们这里团转乞化,很有几年,容颜转少,不见衰老,我看此人定然有道,待他来时,接在家中,供奉于他,慢慢叩求妙理。”马员外曰:“我们偌大家园,应该做些敬老怜贫的事,管他有道无道,且将他接在家中,供奉他一辈子,他也吃不了好些,穿不了许多,我明日便去访问如何?”孙渊贞曰:“早修一日道,早解脱一日,事不可迟。

  丢下马员外夫妻之言,又说王重阳自到宁海县一待几年,此时将玄功做到精微之地,活泼之处,能知过去未来之事,鬼神不测之机,神通具足,智慧圆明,便晓得度七真,要从马员外夫妻起头,正合著钟离老祖遇马而兴之言,故去去来来,总在这团转乞化,离马家庄不远,如此数年,也曾见过马员外几回,知他大有德性,也曾见过孙渊贞两次,如他大有智慧,欲将他二人开示一番,又道医不叩门,道不轻传,非待他低头来求,志心叩问,不可言也。因他在这团转乞化多年,个个俱认得他,都以为是远方来的孤老贫穷无靠之人,在此求吃,谁晓得是神仙?那识他是真人?偏偏出了这一个孙渊贞天下奇女,盖世异人,又生了这一双认得好人的眼睛,就认得那贫穷无靠的孤老,是位真仙,对丈夫说了,要接他到家中供养求道,遂便七真陆续而进。论七真修行之功,要推孙渊贞为第一。


  生成智慧原非常,不是渊贞眼力好。

  识得神仙到北方,七真宗派怎流芳。

  话说马员外听了妻子孙渊贞之言,即出外对看守庄门的人说:“若见那提铁罐的老人到此,急速报与我知。”这看门的人,连声答应。那一日马员外正在厅上坐着,忽见守门之人前来报道,那提铁罐的老人来了。马员外闻言:即出庄来迎接。这也是王重阳老先生的道运来了,正应着钟离老祖所说,自有人来寻你之言。但不知为员外来接先生,又是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神仙也要等时来,时运不来道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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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馬員外勤奉養師禮 王重陽經營互道財


  


且说孙渊贞劝丈夫马钰曰:“王老先生要我们这家财必有原因,只要他说得合理,无妨相送于他,况我们无儿无女,这家财终久要落在别人手里。”话未说完,马员外笑口:“娘子说得好容易,我先辈祖人从陕西搬到山东,受尽千辛万苦,挣下这一分家产,我虽不才,不敢把祖宗的苦功血汗白送与人。况且我们夫妻才半世年纪,若将家财舍与别人,我们这下半世又如何度日,又吃啥穿啥,岂不误了大事?”孙渊贞曰:“枉自你是个男儿汉,却这般没见识,我们把家财送与他,是求他长生之道,既有了道,便修成了神仙,要这家财何用?”又曰:“一子成仙,九祖超升。怎么对不过先祖?看来这一个道字,比你万贯家财值价多。

  金银财宝等恒河,财宝虽多终用尽。


  不及道功值价多,道功万古不消磨。

  且说马员外听了孙渊贞之言,说道:“娘子之言,非为不美,倘若修不成仙,岂不画虎不成,反类其犬?”孙渊贞曰:“人要有恒心,人而无恒,不可以作巫医,何况学神仙乎?有志者事竟成,无志者终不就,只在有恒无恒,有志无志,常言神仙本是凡人做,只怕凡人心不专。只要专心专意做去,自然如求如愿得来,历代仙佛那一个不是凡人修成,难道生下地来。便是神仙么?”马员外闻言点头称善。

  到了次日,到邀月轩来见王重阳说道:“老先生昨日说要我这分家财,但不知老先生要这些钱财以作何用?”重阳先生正色而言曰:“我意欲广招天下修行悟道之士,在此修行办道,将你这些钱财拿来,与他们养一养性,护一护道,使他们外无所累,内有所养,来时安安乐乐.,共时欢欢喜喜。”重阳先生将这真情对马员外说了,马员外闻听此言,心中方才悦服,但不知把家财舍与不舍,且听下回分解。

  能做舍己从人事,方算超凡大圣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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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孫淵貞勸夫捨家財 馬文魁受賄通權變


  


    话说重阳先生将“借财护道招集修行人”之言对马钰说明,马员外悦服,向先生言曰:“你老人家如此说来,是个大有道德之人,我与拙荆孙氏,都愿拜你老人家为师,不知先生意下如何?”重阳曰:“只要你夫妻真心修道,我则无可无不可。但必须先舍家财,而后传汝至道,可使一心一意,免得常牵常挂。”马员外曰:“你老人家要用银钱只管去用,我并不吝啬,又何必舍?”王重阳曰:“不舍终是你的,我不得自由自便。”马员外曰:“田地在外,银钱在内,我去将契约账据呈上来:交与老人家,便是舍也。”重阳先生曰:“契约姑存汝处,只须请凭族长。立一纸舍约,便可为据。”马员外变喜为忧。

  辞了先生,转回上房,将重阳之言对孙渊贞说知。又曰:“依我看来,此事不妥。”渊贞曰:“怎见得不妥。”马员外曰:“难道娘子不知我们这族内人之心么?”渊贞曰:“人各有心,焉能尽如。”马员外曰:“我们这族内之人,见我们夫妻乏嗣无后,一个个都想分绝业,只等我两口儿一死,这家财田地俱归他们了,焉肯叫我把家财舍与别人,我故曰不妥。”孙渊贞曰:“这也不难,你明日请几位得力的族长来商量商量,他们若依从便罢,若不应允,你可如此如此,他们定然乐从,包你此事成就也。”马员外听了笑道:“娘子果有才情,这事多半能成。”即唤马兴去请族长,准于明日午前取齐。马兴去请族长,自不必提。

  到了次日,族长来至,又跟了一些同班的弟兄,与其下辈的子侄,都默想有席桌来吃喝,当下这些人到厅内,分班辈坐下,有一位伦辈最高的,名叫马隆,是个贡生,当时马隆问马钰曰:“你今请我们来,有何话说?”马钰说:“孙儿近年以来常患啾唧,三天莫得两天好,一人难理百人事,更兼你那孙儿媳妇,屡害老昏,难以管事,今有陕西过来一位王老先生,是个忠厚人,是我留在家中,我意欲将家园付与他料理,我同妻子吃碗闲饭,他说好便好,要我请凭族长与他出一张舍约,因此我才请各位尊长来商量,说出一张舍约与他罢。”马员外话才住口,恼了一位堂兄,名叫马铭,这马铭站起身来,指着马钰说道:“你痴了吗?憨了吗?胡言乱语,祖宗基业,只可保守,那有舍与别人之理,你受了谁人笼哄,入了恁般圈套,说出这不沾因的话来。”马员外自知其理不合,见他作恼。不敢再言。

  有个堂叔马文魁,是位儒学生员,又有个堂兄马钊,是位国子监太学生,这两位缙绅,是马族中两个出色的人才,凡有大小事务,全凭他二人安顿,或可或不可,只在一言开消。这马文魁是有权变之人,当时见马铭抢白马钰,随口按着说:“是不要埋怨他,你们这员外是个老实人,埋怨他无益,可去叫那王老先生出来,待我问他一问,看他是何原故?”说毕,即叫马兴去唤来。马兴去不多时,即将老先生请到厅前,他也不与别人见礼,别人也把他全不放在眼里,马铭一见大笑曰:“我想是那一个王老先生,却原来是那讨吃的孤老。”马文魁对重阳先生曰:“你这老汉在我们地方上乞讨数年,未闻你有何能为,不知我家员外看上你那一宗,把你接在家,有穿有吃,足之够矣,就该安分守己过活时日,以终余年,为何蒙哄我侄子,叫他有家财舍与你,你五六十岁的人,未必全不懂事,天下那有这道理说出唇来,岂不怕人耻笑?

  马文魁说毕,重阳先生答曰:“我生平莫得能为,不过是穷怕了,故叫他把这家财让与我,等我过几年快活日子,管他们耻笑不耻笑。”话未毕,有马富田马贵跳过来,向着重阳先生面上啐了几啐说:“你这不要脸的老儿,歪嘴丫头想戴凤冠,黄鼠狼想吃天鹅肉,枉自你活了几十岁,说这不害羞的话,令人可恼。”马富对马贵说:“我们休得嚷闹,只把他逐出庄去,便是好主意。”说罢,要来挪扯,只见马钊前来挡住说:“不必赶他,念他是个孤老,我们员外既留他,尽他去罢,只不许员外舍业就是了。”马富马贵方不动手。马员外向马贡生耳边不知说了些甚么言语,只见马隆对众人说:“是你们这些娃儿不消闹嚷,各人回去罢,我自有个定要,我不叫他舍,他焉敢舍!”这个老贡生是马族中一个总老辈子,谁敢不从,于是各自归家。


  马员外暗将马隆马文魁马钊三人留下,请到书房坐下,款以酒食,老贡生坐在上头,马秀才下首相陪,马监生在左,马员外在右,方才坐下,即有家人小子传杯递碗,把盏提壶,美味佳肴,自不必说。酒过三巡,马员外站起身来说道:“三祖二叔大哥俱在此,我马钰有桩心事要与三祖和二叔商量商量。”马秀才曰:“你有啥话只管说来,我们大家揣摩。”马员外说:“我岂当真把家资舍与王重阳么?不过暂叫他与我看守几年,我得清闲清闲。”马钊曰:“叫他看守倒不要紧,又何必立甚么舍约。”马员外曰:“大哥不知,这无非一时权变,欲使他真心实意与我看守,我也得放心,他也可不怠。”马文魁曰:“你这道理,我却不明白,你可慢慢说与我听。”马员外曰:“二叔听小侄说来。只因小侄多病,你那侄媳亦屡患头昏,难以料理事务,人欲寻一个忠厚老实的人替我经营。幸得天从人愿,来了这位王老先生,是个极忠厚老实之人,我有心把家园付与他料理,因此对他说,你好好的把这家务经营,要当成自己的家园一样,不可三心二意。那老先生不会听话,他即问我曰:“你叫我将这家财当成我自己的一样,难道你把这家财舍与我不成?”我儿他说这痴话,我便随他这痴话答曰:“舍与你就舍与你有啥来头?”明明是一句戏言,他却信以为实,要我请凭族长与他立一纸舍约,我想他是一个孤人,又无三亲六眷、亲戚朋友,便舍与他,他也搬不到何处去,况且上了年岁,又能再活几年,就与他立张纸约,且图他一个喜欢,等他好替我专心专意经理,我却享享清闲,养养疾病。他死之后,家财仍归于我,有何损伤,望二叔与我作主,成全此事。

  马秀才曰:“族内人众我也作不了主,可问你三祖爷,看是如何。”马文魁话未说毕,老贡生马隆摇首曰:“我一辈不管二辈,我也作不了主,看马钊如何说话。”马监生曰:“有族长在前,我焉敢自尊。”马员外晓得空口说空话不行即进内去。取了一种宝贝出来,在他们眼睛上一幌,便把他们迷住了,由不得他不作主,你道这个甚么宝贝?


  自森森又硬又坚,有了他百事可做。

  明幌幌有圆有方,莫得他万般无缘。

  且说马员外将这宝贝与他三人各献了些,他们得了这宝贝,眼睛都笑合了缝,不得不转口过来。马贡生即对马秀才曰:“马钰适才讲得明白,不过借舍约栓那老儿的心,使他好专心照理家务,也是无碍之事。”马秀才曰:“虽然权变一时,必须大家凑力。”马监生日:“只要三祖爷与二叔父肯作主,那些人自有我去安服他们。”马文魁曰:“再不然,我与你三祖爷两个作主,但不知你怎么样安服众人。”马钊向他耳边说了几句,马文魁喜曰:“妙妙!如此说法,何愁他们不服。”当时起身对马钰说:“你只管放心,包你能成,但不知这舍约怎样立法。且看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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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 賄族長馬鈺立捨約 談玄功重陽傳全真


  


      流水迅速莫磋距,万丈悬岩撒手去。

  名利牵缠似网罗,一丝不挂自无魔。

  话说马员外用了孙渊贞之言,将族内三个当事人贿赂通了。马文魁遂使马钊对族中人言曰:“马钮说舍家财之事,才是一计。”众族人问曰:“是一啥计?”马钊答以留虎守山之计。众族人又问周此计是个甚么心事?马钊曰:“马钰要想乐清闲,故留那老只做个看财奴。”众族人又问怎见得留他做看财奴?马钊曰:“马钰见那老儿是个忠厚人,要留他料理家园,又恐他不肯用心,故假说把家财舍与他,他便认以为真,要索舍约,马钰想不与他立纸舍约,又恐他不肯用心看守,故此邀约我们做个见证,就与他写张文约,栓着他的心,使他实心实意看守,岂不是留虎守山么?”众族人曰舍与他就是他的了,他焉得不看守。马钊曰:“他分毫都拿不去怎么说是他的?”众族人曰怎见得他分毫拿不去?马钊曰:“他是远方来的一个孤老,莫得亲人,又偌大年纪,吃不了好多,穿不了好多,眼睛一闭,空手来时空手去,原业仍归旧主人。那老儿自白替人看守一场,岂不是看财奴?”众族人闻言俱笑。马钊又以利诱之曰:“那老儿死后,家财仍归马钰,马钰乏嗣无后,何愁不落在我们子侄手内。如今顺水流舟,做一个假人情,圆他一个心愿,我看那老先生也是有情有义的人,我们把此事作成,日后有少长短缺,也好与他借贷,所以说当面留一线过后好相见。”众族人闻马钊之言俱皆乐从。

  言语原来不在多,若非受贿了私事。

  片言都可息风波,总有好言也错讹。

  话说马钊见众族人应允了,约于明日取齐。到了次日,众族人来到马员外家中,见老贡生马隆陪着王重阳先生坐在厅上,说说笑笑,指手画脚,谈天论地,亲热不了。马文魁吩咐马员外多办席桌,安排酒肴,见族人俱来齐,即开言说道:“族中长幼尊卑人等俱已在此,今有马钰愿将家财舍与王重阳老先生,不知你们依从不依从?”这些人都是马钊说对了的,那一个不依允。当下齐声应曰:“我们俱已愿从,并无异言。”马文魁即叫马钰写了舍约,拿来念与众人听,马文魁揭着,使马钊念曰:

  立出拾约人马钰,今将祖父所遗家园田产房屋银钱货物,家人小厮仆妇使女家具器田使物等件,一井拾与王重阳老先生名下管业,任其自由自便。马姓族内人等,并无异言,马钰自舍之后,亦不得退悔,恐口无凭,立约为据。族长马隆、马文魁、马文贤、马文德、马文玉。在证人马钊、马铭、马鉴、马镇。立拾约人马钰是实。

  马钊将舍约念毕,仍交与马钰。马钰双手呈与重阳先生,先生接了,即吩咐开席,大块吃肉。大杯喝酒。尽他们吃个醉饱方才散去。诗人读至此处,有时单道马钰当年舍业勇决。故此成道亦快。诗曰:

  家财舍尽慕修行,此日早将妄念了。

  一物不留欲怎生,他年故得道先成。

  且说马员外见族人散去,才入内房。马员外曰:“若非娘子教我如此如此焉能将此事做得成。”孙渊贞笑曰:“凡事顺理做去,无不成也。”马员外说:“成是成了,我们求道之事,又怎样去求?”孙渊贞曰:“求道之事须缓缓进步。待先生养息几日,我们同去拜师。”马员外连声称妙。

  不提马员外与孙渊贞商量求道之事,又说王重阳先生,一心召集天下修行之人,在此修真养性,犹恐四邻捏造谣言,滋生事端,免不得先要施些惠泽,使人人怀惠,个个沾恩,才为我用。于是广行方便,多施仁德,或钱或米不时周济贫穷与鳏寡孤独之人。马家族内有少长缺短之事,必帮凑一二。男不能婚着,必使之婚。女不能嫁者,必使之嫁。凡有疾病丧葬无不周全。有借贷不远者,也不寻人讨索。正应马钊说他有仁有义之言。故此内外肃静,上下相安,任随先生召集多人,在此讲道谈玄,再无闲言闲语,有头有脑,全始全终。皆施惠于人之力也。凡为人上者,或富贵之家勿以吝啬居心,而不施惠于人矣。后人读书至此,有诗叹曰:

  坚吝居心事不成,若非王祖能施惠。

  闲言闲语随时生,焉得连年享太平。

  且说王重阳先生既施惠于外,又经营于内,乃创建十余座茅庵于后花园之侧,以备修行人养静之所。诸事已妥,先生即移在当中一座茅庵悟功。一日马钰同渊贞夫妻二人来到茅庵,双双跪下,向先生求道,重阳先生曰:“道者觉路也,使人归于觉路而出迷途也。然必由浅入深,以小致大,依次序做去,方可有功。但凡学道者先要炼性,盖性本先天之物,必须将他炼得圆陀陀,光灼灼,方为妙用。夫性与情连,性情发动,如龙虎之猖狂。若不炼之,使其降伏,焉能去其猖狂而归于虚无也。炼性之道,要混混沌沌,不识不知,无人无我,炼之方得入法,降龙伏虎之道既行,又必锁心猿而栓意马。所谓心猿意马者,心如猿猴之狡,意如烈马之驰,故必栓之锁之,使猿无所施其狡,马无所逞其驰,使归于静定。静定之功,能夺天地造化,阴阳妙理,能静则万虑俱消,能定则一念不萌,顺而行之为凡,逆而行之为仙,要使心内无一毫杂念,莫一点障碍,空空洞洞,不着一物,杳杳冥冥,莫得一样,所谓一丝不挂,一尘不染,此乃道之大略。更有深奥不可名状,只可心领意会。待汝进步之后,吾必与汝点。马钰更取道号丹阳,孙渊贞更取道号不二,是永无二心之意。

  道号取毕,马丹阳、孙不二同齐拜谢了师傅转归内房。孙不二对马丹阳曰:“未拜师学道之前是夫妻,如今同拜师傅,习学妙道,是为道友,我称你为师兄,你呼我作道友。再者学道之人要绝恩爱,必要分房另居,不得你私自到我这里来,我也不私到你那里去,有事商量,可命使女往来两下相请,同到前厅议叙。”马丹阳曰:“凭在于你,我无不可,你能真心,我也能实意,便一年半载不到你房里来,也是无妨。”丹阳说毕,即叫马兴来抱了毯毡被褥,在前面厢房铺设床帐,辞了孙不二来到厢房安身。后人有诗言他夫妻分房勇决,故成道亦易。


  大道原来不恋情,且看马祖当年事。

  恋情焉得道功能,夫妻分房意最诚。

  且说孙不二自与马丹阳分房之后,不觉半月,一日唤使女来请马丹阳同去茅庵问道。马丹阳即离了厢房来会孙不二。两人同到茅庵参见先生问曰:“师傅昨言性是先天之物。敢问先天何所似?”重阳先生曰:“先天者浑沌一气也,无色无声,不识不知,有何所做,有言似者,便非先天也。似之一字,便失妙谛,不可以做言之,但言先天有所似,即着于相也。着于相,便失先天之礼。人言先天在这里,这里已属于不是。人言先天在那里,那里也非先天义。说来说去无一物,即将一字来拟议,休说一字是先天,一字原来也不是。你今欲知先天理,笔下与你判详细。”重阳先生说罢,提笔在手,要判先天妙谛,不知怎样判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性本先天最灵物,能炼真性即先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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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談先天貞一妙理 除魔根不二法門


  


      心外求仙路就差,水中月影镜中花。

  先天妙理君知否,只在一心便可夸。

  话说重阳先生对丹阳、孙不二曰:“性本先天一物,圆陀陀、光灼灼,虽有其名而无其形,不识不知,难画难描,有何所似。吾今为汝等勉强图个形像,汝当自诚。”先生说罢即取笔在手,向红漆凳儿上先画了一个圈圈O ,后又画一个圈圈,于圈圈之内点了一个⊙。画毕,即白马丹阳孙不二曰:“汝二人可识此义理么?”马丹阳与孙不二齐声答曰:“弟子等心性愚昧不能识此义理,望师傅指示。

  重阳先生曰:“头一个圈儿,是浑浑沌沌,天地未分,日月未判之象,名曰“无极”。无而生有,故于圈内生出一点,是名“太极”。这一点生天生地生万物,这先天由太极而生,这一点即为一气,故曰先天一气。这性从先天而发,发于未有其身之前,着于己没其身之后。这一点灵性,是不生不灭之根,故曰灵根。这灵根无人不有,只是凡人自昧耳,自昧者自迷耳。自迷本性,遂使妄念齐生,邪侈随念而入,永失先天,不闻大道也。苦海无边,何所是岸。嗟乎!悟道者无几人,行者少实参,先天随处皆可验,莫以人心问先天,若以人心问于先天先天原不可得,恃道心问于先天,先天即在目前,人心者即一心暗昧贪求之心也,道心者即天良发现之心也。天良既发现,先天不求而自得也。又要却病,却病者非却风寒暑热之病,要却贪嗔顶痴爱之病,此病一却,百病不生,可以延年益寿,可以成佛作仙,为圣为贤,今将这一部工夫传于汝等,当勉而行之。除病之道,要除病根,寻着其根,病不难除也。其病多半从贪嗔痴爱得来,又由酒色财气所致。是故修行之人,必先除酒色财气,去其外感,后绝贪嗔痴爱,去其内伤,病根自拔,病体自愈,然后大道可修,长生可得。


  今指酒字而言,有人知酒之为害于道也,誓必除之。及见酒犹津津以戒自持,或因人劝,或见人行令,而遂有欲饮之意,本不曾饮,而此意一起,即如欲也,此乃酒之病根也。除者须于起意之时除之,方能拔净其根。

  有人知色之为害于道者,誓必除之。及见色犹念念以戒自持,或娇姿献媚,窈窕呈情,而心意颇动,遂有羡慕之情,本不曾通,而此情一起,即如通也,此乃色之病根也。除者须于起情之时除之,方可尽去其根。可见酒色之病根,皆藏于心意之间,欲去病根之道,先正其心,使诚其意。而病根自断也。其病根之不断者,由心意之未正也。心意未正,偶发一念,虽不曾饮,而此意已欲饮也;虽不曾通,而此情已欲通也。先时原无此想,因感外而动内,犹水中之月,岸石激水,水动则月亦与俱动,虽无其实,而形影已摇也,真道不可得也。

  欲求断根之法,儒有非礼勿视,非礼勿动,见如不见,闻如未闻;释有忘人忘我忘众生之语;道有视之不见,听之不闻之说,此皆可以锄酒色之病根也。

  至于财字难言矣,有因道缘未就,而暂作计较者,有因身家甚穷,而姑求生活者,其势不得不然。尚有略迹原心之例,其余若讲门面者,有讲声势赫奕,衣服饮食者,有讲田园庐舍者,以及奇技巧淫者,常在石场利数中打滚,屡于算盘斗秤内苛求,既欲求名求利,又欲成仙成佛,这个样儿也来学道,岂不可笑曰至于气字,人人未平,刚气谁人有?正气谁人养?不过使一切净气躁气血气俗气,或于貌上流露,或于言中争胜,或于事中争强,或于忿中逞雄,认气不认理,要有浩然之气哉!如此等人,也来学道,岂不可笑!此等病根,欲求断绝之法,儒曰: “不义之富贵于我如浮云。”又曰:“持其志勿暴其气。”释曰:“不受福德,得成于忍。”道曰:“悉破吝贪,慈心下气。”此皆可以除财气之病根也。

  以上四端,欲斩断病根,必正其心念,儒在乎醒,释在乎觉,道在乎悟,能醒能觉能悟,则天下事看得透彻也。重阳先生说除病之理已毕。马丹阳、孙不二又问打坐之工如何用法。重阳先生曰:“静坐忘情,止念心死神活,厚铺坐褥,宽解衣带,于子时向东微微盘膝打坐,握固端身,叩齿咽津,舌抵上颚,耳以反听,微开其目,以垂眼帘,以神光返照于脐下,故曰玄关。静坐之工,须止妄念,有一毫妄念,则神不纯阳,而功难成也,又要忘情,情不忘则心绪不宁,道亦难成也。厚铺坐褥者,使可耐坐而身不倦也。宽衣松带者,使气得以行住也。子时者乃阳气发生之时也。而向东者取生气也。盘膝而坐者,收养神气也。握固者,即拳手以两拇指掐第三指,为忘形也。端身直脊者,使两间通达而气不拥塞也。唇齿相叩,使重楼无耗气之患。口乃气窍,口开则气散,故宜闭之耳。返听者,耳通精窍,遂于音声,故返听而不闻。微开目者,使不生于黑暗也。目为神窍,目伤于色,神从色散,全开则神露,全闭则神暗,故半垂帘也。目光自玄宫返照于脐下,犹天之日月光明而生万物也。寡言语以聚气,使气不漏于口,绝音声以养精,使精不漏于耳,空色相以凝神,使神不漏于目,故谓之无漏真人也。

  重阳先生讲道已毕。又曰:“此乃打坐之工,入听之门矣,不可视为虚妄,汝等当勤而行之,自有应效,休得懈怠,自误前程。”先生说罢,又格外指拨一番。马丹阳、孙不二默会其意,辞了先生,各归原处,依法行持,渐有应效,以为道止于斯:再不到庵叩求精微,只按照这一点工夫,尽做过了月余,马丹阳正在厢房内打坐,只见重阳先生走进来,马丹阳起身接入,先生坐下语丹阳曰:“大道无穷,取之不竭,用之不尽,要使贯通万化,不可执其一端,要诚心向道,真心改过,方可有益于身心也。道不向不成,一时一刻不离本体,一言一动必由寸衷,惺惺不昧,念念皆仁,此真向道也,过不改不除,如病在私,则以公心去其私;病在欲,则以理心去其欲,病在偏,则以中心去其偏;病在傲,则以和心去其傲。凡病在此处,即于此处治病,求助如此,随起随觉,随觉随扫,随扫随灭,自然心中和如春风,朗如星月,阔如天地,静如山岳,渐渐气满神溢,默运乎一元,充周乎四体,不知不觉之间,而大道成也。


  不提王重阳先生与马丹阳谈道,又说孙不二独自一人正在房内打坐用工,忽见王重阳先生掀开门帘,走进房来,孙不二猛着一惊,慌忙站起身,正要开言问他,只见先生笑而言曰:“道理情微,道法无边,一体贯通,万派朝宗,要活活泼泼做来,自自然然行去,方为有功。如你这次冷冷清清,孙孤单单,坐在这里,总是无益。岂不知孤阴不生,独阳不长,似你这样死坐,使阴阳不能相通,怎能怀胎,怎能产婴儿,我与你讲,若要这个不离那个,你若要那个依然不离这个。


  王重阳先生几个这个那个,把一个孙娘子说得满脸通红,羞愧难当,气得浑身打颤,急忙掀开门帘,跑出外面,到堂前坐下,即唤使女秋香快去请员外来,秋香见主母如此作怒,不敢迟慢,忙到前厢来请马员外,丹阳正陪着重阳先生讲说妙道,忽见秋香慌慌张张走进来,对马员外曰:“不知主母因何发怒,坐在堂前,叫奴婢来请家爷,有话要说。”马丹阳即辞先生曰:“师傅宽坐一时,弟子去便来。”重阳先生将头点了一点说,你去你去,不知此去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  不知这个那个理,故起这样那样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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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王重陽分身化度 孫不二忿怒首師


  


      吾度众生授真传,无无有有口难宣。

  明知大道非遥远,入不专心便失缘。

  说话马丹阳闻秋香之言,说孙娘子在堂前怒而不息,要请员外去有话言,马丹阳即与先生说:“是我孙道友不知因何烦恼,要弟子前去叙话,老师傅你宽坐一时,弟子去了,顷刻就回来奉陪。”王重阳先生笑曰:“你去你去。”马丹阳离了前厢,来到堂中,见孙不二满脸通红,怒不可当,马丹阳陪作笑容,问孙不二曰:“孙道友因何发恼,莫非家人小子冒犯于你,当主人须要放大量些,不必与他们计较。”孙不二曰:“师兄有所不知,我们把王重阳当个有道之人,谁知那老儿大不正经,适才到我睡房内,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,实是恼人,这道不学了罢。”马丹阳问曰:“师傅几时到你房中来?”孙不二曰:“适才。”马丹阳曰:“这便谎言也,先生从早到我屋里讲道,寸步未移,我也未曾离左右,师傅现在我屋里,秋香来请我之时,也曾看见,你若不信,问秋香便知。

  孙不二未及开言,秋香说道:“我去请家爷之时,王老先生正在讲天论地,说得津津有味,家爷同我走后,不知还在那里不在?”孙不二听罢,低头不语,马丹阳恐先生在厢房久候,也不与孙不二再言,急自转回厢房去了。且说孙不二闷着一肚子气,只望请马丹阳出来,把先生数说一番,出一出气,谁知反落没趣,闷闷不乐,也回去了内房。又月余,马丹阳亲至茅庵与先生问道,重阳先生曰:“尔且坐下,吾当语汝。”乃浩然叹曰:“嗟乎!世之修道者,或在事上修,或在貌上修,或在日上修,皆失之远矣,于道原无分毫。叉百从耳目上修,肚腹上修,恭敬上修,一切有为之法皆非道也,有失真道之体,不可谓之道也。其形流露,不可尽言,有近于旁门者,有假托修炼者,有浮华重而镇静少者,有心志切而力量弱者,皆各有病,病在这个太轻,病在那个太重,都未由中自然做去,故乐在此而忧在彼,进一寸而退一丈,未有大道之妙趣,而实不知也。总之人心不灭,道心不彻。人心不灭者,未看淡俗情,衣服恐其不华丽,饮食恐其不鲜美,声名恐其不彰扬,才华恐其不显露,银钱货物恐其不多,田园屋宇恐其不广,一切不能看淡而有求福之心,时而有欲安之意,时而有贫苦之叹,时而有奢侈之思,满腔私欲,此即所谓人心也。不减者,不能看淡世俗使之去也,凡人皆其真性,是有造之道器,可成之根基,却因不能看淡世俗,而使道心不彻也。所谓道心者淡有也,淡无心,淡美也,淡丑也,淡得也,淡失也,淡毁也,淡誉也,淡生也,淡死也,能看淡一切,便是道心,此心用来修道而道可成,用来降魔而废自消也,修道者,可不去其人心,而存其道心耶?但愿人人皆发道心而成正果也。


  不表重阳先生与马丹阳论道,又言孙不二自那日在堂前被马丹阳几句话,说得他默默无言,回在房内心中不服,若说在做梦,又未曾睡,梦从何来?况且明明白白见他进来,言语历历在耳,为何又说他在厢屋,并未移动。令人揣摩不出是何缘故。正在猜疑之际,又见王重阳先生揭起帘子,笑嘻嘻闯进来说:“大道不分男和女,离了阴阳不成。”孙不二让他入内坐下,自己却退在门根前站下,开言问曰:“先生不在茅庵打坐,来在闺阁何事?”重阳先生曰:“因你背了造化炉,静坐孤修气转枯,女子无夫为怨女,男子无妻是旷夫,我今明明对你讲,不阴一阳不可无,阴阳配合是正理,黄婆劝饮手提壶,西家女,东家郎,彼此和好两相当,只因黄婆婆为媒证,配合夫妇入洞房,二八相当归交感,结成胎孕在身傍,十月工夫温养足,产个婴儿比人强,你今依我这样做,立到天宫朝玉皇。”孙不二听了这话,也不回言:竟出门外,将两扇房门挪来倒打了,一心要践前言对质来寻马丹阳,见厢房门关着,问家仆马兴,马兴说员外往茅庵去了,孙不二闻此言,即向茅庵是来。


  且说马丹阳正在茅庵陪着王重阳先生讲道,先生正说到人心要淡,道心要真之处,忽哈哈大笑,对丹阳曰:“你快去!有人寻你来了。”马丹阳闻先生之言,恐是有客来到,即辞了先生,出得茅庵,往前厅走,正与孙不二劈头一碰,孙不二一手将他衣服拉着说:“你去看。”马丹阳问曰:“去看甚么?”孙不二曰:“你且莫问,去一看自然明白。”马丹阳只得随她一直来到内房门首,孙不二将扣扯开,叫马丹阳进去看来,马丹阳不知是何缘故,只得走入内去,四下一望,床帐铺设如旧,箱筒仍如原样,除掉椅之外,并无别物,遂问孙不二曰:“你叫我进来看啥?”孙不二曰:“看你师傅。”马丹阳曰:“师傅在茅庵与我讲道,那里又有甚么师傅?”孙不二不信,亲自进来,掀帐揭被,床底床后后,到处寻遍,杳无踪影,口中不住说是奇怪奇怪!马丹阳曰:“有何奇怪之有?这是你道念不纯,着了魔也。”孙不二曰:“师兄说到那里去了。我生平无杂念,一心好静。岂有着魔之理?师傅两次到我房内来,形容宛然在目,声音然在耳,言语历历可记。岂是着魔?”马丹阳曰:“先生说了些甚么言语,你可告诉我。”孙不二遂将重阳先生两次入房内说的那些言语,对马丹阳说了一遍。马丹阳哈哈大笑,说:“孙道友,你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,这回却迷了。”孙不二曰:“怎么是我迷了?

  马丹阳曰:“学道之人,要虚心下气,不耻下问,方是得一步进一步,一步高似一步。积丝累寸,积寸累尺,积尺累丈。川千成千,以千成万,道之妙处不以数计,故曰道妙无穷。你今略得了一点玄功,以为道止于此,每月死守着你这间房子,灰心枯坐,不明阴阳之理,不识造化之机,也不去师傅跟前领教,碍以男女之别,遂起人我之见,先生见你死守此法,总不能了道,想亲身来指示你,也是妨于嫌疑,故此阳神出现,分身化度,先生屡对我讲一阴一阳之谓道,离了阴阳道不成,这阴阳是阳火阴符之阴阳也,非谓男婚女嫁、治世之阴阳也。这个是言如此妙理,惜你不悟。那个是言这般玄机,叹汝不识。独阳不长者: 阳属火,火多必躁,不能成丹。孤阴不生者: 阴生水,水多必溢,不能成丹。此孤阴独阳者,譬水火不能济也。总而言之,修道之人,要水火相济,阴阳贯通,方可还丹。说你背了造化炉者,明说你不明真阴真阳之理也: 旷夫怨女,亦孤阴不生,独阳不长之义也!故明与你讲学道之人,不可无此阴阳,此阴阳者乃还丹之妙用。黄婆者真意也!以真意会通阴阳,如提壶劝饮良美矣。


  真意属土,土包黄,故喻之为婆。西家女金也,金旺于西,故曰西家。东家郎木也,木旺于东,故曰东家。两相当二八一斤之数也。金非木之子不克,木非金之子不生,于阴阳造化,五行生克之理也。修道者必以意会通,如媒之说合两家,使金木相逢,两无间隔,如夫妻之好:洞房者丹庭也,使金木归于丹庭。金者魄也,木者魂也,聚此魂魄于一处,恋恋不舍,依依相偎,魂不离魄,魄不离魂,似夫妻一般,两下相当,汞也是八两,铅也是八两。交感是结丹之处:是言魂魄相依,精气若有所感,凝结其中,如怀胎也。十月者,十是数足。温养者,火候也。此言精气凝结,以火候炼成丹,足乃圆满之谓,工程圆满,婴儿降生。婴儿是真气所化之神也!此神从泥丸宫出来,上朝金阙而为真人,岂不是神仙么?”丹阳说毕不二大悟。欲知后事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调配阴阳通真意,菩提明净心掌迹。

  若要净土探玄奇,道在师傅修在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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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講三乘演說全真道 損面容甘作醜陋人


  


      既得真传道可修,三乘妙法任君求。

  渊贞当日毁容面,换得金身万古秋。

  话说孙不二听了马丹阳之言,是当头一棒,打破迷网,恍然大悟,如梦中惊醒,叹曰:“若非师兄之言,险些误了大事。我平日比师兄颖悟些,怎么学起道来就不如你?”马丹阳曰:“非是你不及我,只因你不去领教,故不如我也。所以说聪明反被聪明误,许多聪明误自身,天下事只有学而知之,生而知之者能几人也!”孙不二谢曰:“谨遵师训,从今后当虚心领教。”马丹阳大悦,自回厢屋去了。过了数日,要到母舅家去祝寿,将礼物办齐,与先生说明,又邀孙不二同行,孙不二推病不去,马丹阳只得命家童携上礼物,自己跨上黑驴,望母舅家去了。

  不表丹阳出外,又说孙不二在房内,因马丹阳说她不肯领教,故此不明道妙。她记在心中,今见马丹阳不在家中,众奴仆俱在前面玩耍,她乃独自一人来到茅庵,见先生盘膝打坐,他便跪在面前告曰:“弟子孙不二心性愚昧,不明至理,以致两番失误,昨蒙师兄开示,方知前言是道,自悔不及,望师原宥,重为指点。”说罢,一连磕了几个头。王重阳先生曰:“你且站立,吾当与汝言,夫道有三乘,量力而行。今吾讲与汝听,看你能学那一乘?”孙不二即起来,站在旁边,躬身听教。

  重阳先生曰:“学道之人,要置生死于度外,破得一个死字,可为不死之人。上乘者,虚无之道也,一丝不挂,一尘不染,如皓月当空万里无云,只一点灵根,能夺天地之造化,可参阴阳之正理,以法炼之,可使有归于无,以无而又生有也,能与天地同老,日月同修,此上品天仙之道也。中乘者,秉虔诚而斋戒,奉圣真以礼拜,诵天尊之圣号,讽太上之秘文,一念纯真,万虑俱清,上格穹苍,万灵洞鉴,灵光不灭,一点真性,直达虚无,位列仙班,此中乘之道也。夫下乘者,积功累行。广行方便,济人利物,多作些好事,常检点过失,真住自可不昧,灵明原能显著,或隐或现,与仙无异,此下乘之道也。汝自量力愿学那一乘,吾当授汝真诀。”孙不二曰:“弟子要学上乘天仙之道。

  重阳先生笑曰:“汝心却大,恐志不坚。”孙不二曰:“心却不大,而志甚坚。此身可灭,而志不可夺也。”重阳先生曰: “凡修道者,要得山川灵气,故地利不可不择焉。今东郡洛阳灵气正盛,应出一位真仙,若到那个去处,修炼十二年,可望成道,汝能去乎?”孙不二曰:“弟子愿去。”重阳先生将她看了一眼,摆了一摆头说:“去不得!去不得!”孙不二曰:“弟子舍生忘死怎么去不得?”重阳先生曰:“死要死得有益,若死得无益,岂不白送了性命?洛阳离此有千里之遥,一路之上,风流浪子不少,轻薄儿郎甚多,若见你这容貌如花似玉岂不动心?小则狂言戏谑,大则必致凌辱,你乃贞烈之性,岂肯受彼秽污,必拚一死以全名节,本欲求长生,而反丧生也,我故云去不得。


  孙不二闻言沉吟半晌也不辞先生,出了茅庵来到厨下,将煮饭的人尽皆支开,亲自将火烧燃,把一罐清油倾入锅内,待油煎滚,然后取一碗冷水在手,把脸儿朝着锅里,双目紧闭,便起心肠,把冷水倾入锅里,那滚油见了冷水暴来,溅得一脸都是油点,油点着处皆烫成泡。孙不二忍着痛苦来见先生曰:“弟子这个样儿可以去得么?”重阳先生一见拍掌笑曰:“妙哉妙哉! 世间也有这等大志向人,也不枉我到山东走一场。”先生说罢,即将阴阳妙理,造化玄机,炼阴成阳,超凡入圣之工,尽传与孙不二。传道毕,曰:“大道隐于不知不识。这不知不识工夫,又要待几分疯颠方掩得过于人,使人不知我有工夫,不识我有修行,等到大功成就之日方可现身说法。汝待面上油泡痊愈远往洛阳,也不必来辞我,等你功圆果满之时,蟠桃会上再相见也。


  先生说毕,瞑目不语。孙不二向着先生拜了几拜,出了茅庵,只见仆妇婢女从外进来,劈头碰见,骇得他们大吃一惊,若不是原样衣服,险些认不出来。当时齐来相间,是何缘故,孙不二说:“我欲与重阳老先生造几个油饼,恐你们不洁净,故将尔等支开,我亲自动手,误将冷水倾在液油内,一时躲避不及,故此满脸都烫成泡,这是我一时灾星,不甚要紧,你们不必惊慌。自各去料理正事,勿叫我为念。”说毕,竟归内房将门掩闭,默思先生所传的工夫,逐一做去。口诀妙言,从新演来。


  过了两日,丹阳归来将进门,众仆妇便将孙不二被滚油烫坏面目对他说知。马丹阳不胜叹息,先到茅庵见过了先生,然后到上房来会孙不二。只见她满脸是泡,泡已溃烂,黄水交流,把一个如花似玉的面孔弄成一副鬼脸。马丹阳一见,未免嗅叹,遂叫了一声:“孙道友,你为何不小心,被油烫成这个样儿,若了你也。”话未说完,孙不二圆睁双眼,将马丹阳望了一望,大笑不止,走上前一手将马丹阳拉着说:“你是西王母的童儿么?他叫你来请我去赴蟠桃大会,我今日便同你上天宫去。快走快走!”说罢,就爬上桌子,手扯窗格,要往上升之状,忽一交跌将下来,睡在地下,呻吟不止。马丹阳忙将她扶起,她却又哭又笑,马丹阳见她这般光景,心中觉得有些凄惨,复至茅庵来见先生曰:“我孙道友想神仙想疯颠了,如何是好?”重阳先生曰:“不疯不颠,谁做神仙?”马丹阳要再问时,先生已瞑目入静,并不理会。马丹阳见先生不理,只得出了茅庵,转回厅前,闷闷不乐。

  又说孙不二一些疯话,把丹阳支开了,落得清清静静,正好用工,做到性体圆明,妙不可言,心地朗然,才识办道有许多好处,甚是喜欢,即取菱花镜儿一照,自己也着了一惊!照见满脸疤痕,红黑不一,又兼月余,未曾梳妆,乱发蓬蓬,就像一个披毛鬼,分明是鸠盘荼、活夜叉。那里像什么员外娘子?孙不二照罢形容,心中大喜,自谓洛阳可以去也!于是胡乱将衣衫扯破,用些锅煤向脸上抹了一把,跑出堂前,大笑三声,早惊动了那些使女丫鬟家人小子,一齐到来,将她围住。孙不二见他们靠过来,便往外走。众使女来拉,孙不二即用口乱咬。有一个贴心的丫鬟,死死拉着孙不二衣服不放,被孙不二掉转头来,照她手上一口,咬出血来。那丫鬟将手一松,早被她走脱了。众仆妇使女,见她势头凶猛,不敢来拉。慌忙报与员外得知。又说马丹阳正在厢房内打坐,忽听外面喧哗,忙下座来,往外观看,只见众仆人来报道:“孙娘子疯颠大发,跑出外去了。”马丹阳闻言,犹恐有失,急命仆人快快去赶,自己随后也来追赶。

  且说孙不二一直走出庄来,那看庄门的人也拦挡不住,她庄前庄后的人,一时认不出是孙娘子,所以被她走脱。孙不二知后面必有人来追赶,见那边村外堆有乱草,她便闯入草内,果见马丹阳同着家人小子仆妇使女赶来,往前去不多时,忽又转来,仍由原路去了。孙不二在草内看得明白,见他们走远了,方才出来,望东南而行。白日乞讨乡村,夜晚宿在古庙,总是荒凉僻静无人之处,大树悬岩,能遮雨之地。若有人来问她,她便天上一句,地下一句,胡言乱语又哭又笑。别人见她这个样儿,知她是个疯颠之人,也就不问她了。所以一路之上平平安安,见正人君子,也问一问路,不上两月,竟到洛阳。不知果能成仙了道否?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一叶扁舟游大海,万丈波涛不着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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